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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，擡著頭畫一個月的穹頂壁畫，也比管一天奧什恩學習強！
“不會。”奧萊西斯推門進入，奧什恩脊背一涼。今天是奧萊西斯難得的閑暇，他在房間裏聽見奧什恩所在的三樓熱鬧極了，便想來看看他們在幹什麽。
“殿下，您看看他！今天居然為了不學習跑來跑去，我哪追得上！”艾莉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：“鞋跟都要跑斷了！”
梅莎給奧什恩和艾莉絲每人送了一杯水，奧萊西斯看著氣喘籲籲的兩人搖了搖頭：“奧什恩，每天的任務完成了就可以休息，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？”
“我不想完成任務啊！！”奧什恩在把水杯裏的水一飲而盡，大聲說。
艾莉絲也幾口就把水杯裏的水咽了下去，走到了奧什恩的面前。奧什恩沒有躲，艾莉絲順勢抓住奧什恩的手，帶著他往書房走去：“奧萊西斯殿下！明天您給奧什恩殿下找幾個大臣來教他吧！我覺得奧什恩殿下現在只有數學課和歷史課，還是太少了！”
奧什恩被艾莉絲拖著，不爽地哼了一聲。
奧萊西斯看著他們，拿著手中的書也去了書房。自從把艾莉絲放到奧什恩身邊以來，奧什恩顯然比以前更愛說話了，完成任務也比之前快了，這是好事。
進了書房，艾莉絲把奧什恩按在座位上，將寫著數字的紙交給他：“不許再跑了，奧什恩殿下！今天就是要背這個，我已經整理好了，不用您再看繁覆的原卷。”
奧萊西斯坐在奧什恩書房的沙發上，奧什恩皺著眉頭小聲一遍遍地嘟囔著，勉強地背著紙條上的內容。不一會兒，奧什恩說他背好了，叫艾莉絲考他。
“這不是很棒嘛，殿下！如果不跑來跑去的話，肯定早就背完了。”
“……”奧什恩不想再談學習的事，總想幹點什麽有趣的事出來。他看著沙發上認真的奧萊西斯，若有所思。
“艾莉絲，我們比賽畫畫吧。”
“好啊？殿下要畫什麽？”
“就畫眼前的這個雕像！”
奧萊西斯聽見了，擡頭看向奧什恩。艾莉絲不解：“哪有什麽雕像啊，殿下。”
“貴族小姐們傳著，奧萊西斯的臉可是比雕像還要美吶！”奧什恩噗嗤地笑出聲：“我們就畫他，寫實法，誰畫得最像誰就贏了。賭註嘛……就是我帥氣兄長右耳的翠榴石耳飾。”
“奧什恩！我們兩個比賽，怎麽能讓奧萊西斯殿下下註呢？”
“就賭奧什恩今天別的金胸針吧。”奧萊西斯挑了挑眉，翻了頁書。
“不要！”奧什恩想了想，又想不出他能舍得什麽賭來。
“奧什恩，看你那惜金的樣子。”奧萊西斯擡頭，把耳朵上的翠榴石取下，放到了桌子上。“就這個吧，奧什恩！首飾想要多少都有，承諾比賽就不要什麽都拿不出。”
艾莉絲見奧萊西斯摘下了耳飾，也把自己的水滴珍珠耳墜取了下來，放到了奧萊西斯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我也要下註！雖然這個珍珠很普通，但是是我畫了兩個月壁畫賺來的，希望奧什恩殿下不要看不起它。”奧什恩點了點頭，慶幸地捂住了自己的金胸針——差點兒就交出去了。
兩人把畫畫用的工具擺了出來，在奧萊西斯面前端坐。侍女拿出了上等的顏料，擺在兩人中間。宮裏的顏料幹得都快極了，艾莉絲進宮之前可從未用過，見到顏料便兩眼放光。奧什恩拿著兩把刷子，指揮著奧萊西斯：“哥，頭再擡一點，對，再往上，唉！別看書了！！”
艾莉絲也細細地看著奧萊西斯的臉，盤算著一會從哪裏開始畫。他們想了一小會兒，各自拿起了畫筆，在紙上細細地描繪起來。
奧萊西斯靜靜地坐著，看著面前的兩人畫畫的樣子。奧什恩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，真是難得。他也未見過艾莉絲現在這種極度認真的模樣，眉頭微皺，一遍一遍地看著他的臉。奧萊西斯知道這事也是任性的小奧什恩使的壞而已——他讓自己去保持一直不動。可這也不壞。
繪畫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半，陽光漸漸爬到奧萊西斯的臉上，一束光映到了奧萊西斯的眼睛裏。他的眼睛透徹又深邃，在陽光的照射下，像是冬日中的冰晶般閃閃發亮。艾莉絲沒想到畫到一半會出現這麽美的一幕，她把畫了一半的畫紙取下，開始畫現在的場景。
“艾莉絲，為什麽換畫紙？”
“現在一束光打到了奧萊西斯殿下的臉上，這真是完美的一束光，奧萊西斯殿下現在就像奧瑟斯神一樣俊朗。”艾莉絲一面回答奧什恩，一邊加快著自己繪畫的速度。
奧萊西斯迎著那束光，向太陽看去。奧瑟斯神是創世神之一，也是他們的祖先，以俊秀的外表和強大的魔力聞名。他不可能與奧瑟斯神相提並論，失去魔力的人又怎麽面對創世者呢？可——只是因為太陽——只是外表而已，遙遠的、來自奧瑟斯的血液提醒著奧萊西斯，只要有這份血液，就是希索的驕傲。
“艾莉絲，你這樣是會被我落下的。”奧什恩沒有放松，用筆細細地畫著細節。
“不會的，殿下。”艾莉絲全神貫註，“我會努力的！”
房門口，米婭端著漿果茶，不知道該不該進來。她見三人都全神貫註的，只能在門口等候著，怕敲門打擾了他們的興致。
艾莉絲可真是厲害啊。她坐在那裏一直全神貫註地畫著畫，就像是一位大畫家……米婭也不知道打什麽比喻才好。她在門外靜靜站著，手上的茶盤端得她的胳膊酸痛。
辛佳見米婭一直站在門口，便來看看米婭究竟在幹什麽——奧什恩殿下、奧萊西斯殿下、艾莉絲居然正在屋裏畫畫？艾莉絲有什麽本事，能畫殿下的臉呢？
時間一點點過去，奧什恩把畫筆放下：“完成了！”身子向後一仰，靠在了舒適的椅背上。他得意地看向艾莉絲的畫板，以為她一定被自己狠狠地落下一大截，沒想到艾莉絲也快完成了。
“完成了，殿下！”艾莉絲把刷子放到刷子簍裏，也向後靠到椅背上，伸了個懶腰。奧什恩盯著兩人的畫：“誰的更像？”
奧什恩畫上的奧萊西斯眼睛更圓些，臉要更短些，一股少年氣。艾莉絲看著奧什恩的畫：“殿下，您是不是在畫您自己？”
“什麽嘛！就是我哥！”
艾莉絲的畫上，一束光照在奧萊西斯的臉上，將他的發絲和眼睛映得閃閃發亮。
“還是奧什恩殿下的好。”辛佳從米婭手裏接過茶盤，給三人端上了茶。米婭在門口小聲地說：“我覺得還是艾莉絲的像一些……”
奧萊西斯觀察了兩人的畫，點了點頭：“是艾莉絲的更像一些。”
奧什恩本意就不是輸贏，見艾莉絲贏了，他叫米婭和辛佳離開，然後躺在了沙發上：“上午總算是過去了。”
“艾莉絲，你的獎勵。”奧萊西斯拿起桌上的耳飾，放到了艾莉絲手中。艾莉絲接過兩人的耳環，將自己的珍珠耳墜戴在耳朵上，又踮起腳，將翠榴石耳飾戴回了奧萊西斯的耳朵上。
“為什麽不要？”奧萊西斯問正在為他戴耳飾的艾莉絲。她搖了搖頭：“我是學畫畫的，自然不能和奧什恩殿下認真比輸贏……況且我的耳飾也不值錢。”
“在雪諾宮裏，價值連城的東西應有盡有，我和奧什恩並不在意寶石的價值，贏了就是你的。”奧萊西斯將耳畔的寶石再次取下，放到了艾莉絲的掌心。艾莉絲點了點頭，將翠榴石戴到了耳朵上。
“你們兩個，好像！”奧什恩從沙發上擡起頭，對面前的兩人說。
“……像嗎？”艾莉絲問。
“說不出來的地方，好像。”
☆、朋友
米婭最近有些煩惱。她好像好多天沒和艾莉絲聊天了。雖然她們依舊住在一起，但艾莉絲每天回來得都那麽晚，米婭那時早就已經爬上床了。再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，米婭起身洗漱，艾莉絲卻還在香甜的睡夢中。平時，也只能在奧什恩的身邊才見到她……米婭不免覺得，有些難過。米婭以為，艾莉絲會成為她要好的朋友，明明艾莉絲的性格是那麽好，可靠又溫柔！可惜現在沒了機會，艾莉絲她也肯定會和那種畫家朋友一起玩……是自己配不上艾莉絲。
這天晚上，米婭坐在柔軟的床上，正用針線縫補著圍裙。暖暖的燭火跳動，將米婭小小的身影映在了墻上。緊閉的門被輕輕推開，艾莉絲向裏面探著頭，看見了米婭的背影。她本來以為米婭會像往常一樣，已經睡著了，正準備躡手躡腳地進屋——今天米婭居然沒睡！
“我回來了！今天怎麽沒睡覺啊，米婭？”
米婭回頭，艾莉絲正回身將門關上。她張了張嘴，想說的話有好幾句，不知道說哪句才好，一時竟沈默了。她又迅速轉回身去，艾莉絲也已經將門關好，輕快地走了過來，坐到了米婭對面的床鋪上。
“在縫圍裙嗎？”艾莉絲見了米婭手裏的針線，問道。她感覺好久都沒和米婭說話了。她本不想這樣，可是做了繪官之後，自己每天都圍在奧什恩身邊亂跑，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偷閑。而且，米婭的作息又和她不一樣，每天都早睡早起，真是個認真的好孩子……
“嗯……”米婭回答。
“米婭，我覺得做了繪官之後比做侍女還要累！”艾莉絲的頭往後仰去，靠在了身後的枕頭上。“你知道嗎？今天奧什恩居然在雪諾宮裏亂跑——你當時在三樓嗎？看見了嗎？”
“我不在……不過輔導奧什恩殿下要比做侍女好多了，艾莉絲真的很棒啊。”
“米婭也很棒。”
“哪有艾莉絲棒！”米婭一邊說這句話，一邊擡起頭，一臉認真地看著艾莉絲的臉。艾莉絲看著她嚴肅的表，米婭怎麽誇人誇得絲毫不讓呢？真可愛。
米婭又意識到自己突然嚴肅過頭了，低下頭去，默默做著手上的工作。她見到了艾莉絲耳畔的新耳墜，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奇異的光芒，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。它有著漂亮的火彩，不亞於鉆石的光芒。
“艾莉絲，你耳邊……”
“是今天我和奧什恩殿下畫畫，我贏的賭註——但是說實話，我沒想要這個耳墜，畢竟奧什恩殿下又沒認真學畫畫嘛……況且又賭的是奧萊西斯殿下的東西。但是他讓我收下，可能皇子本就不在意這些東西。”艾莉絲說。
“嗯……”
艾莉絲居然從奧萊西斯殿下那裏贏了耳墜！艾莉絲的厲害又超出了米婭能理解的範疇。米婭用手攥緊了手上的布料，想不出有什麽話能接上艾莉絲。
艾莉絲覺得今天的米婭有點奇怪。可是，她也不確定。真的是在今天有些不同嗎？她好像昨天也沒怎麽和米婭說話，前天也……如果米婭是有些小變化，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？她不知道。
艾莉絲形容不出這微妙的差異，但是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，米婭有些不一樣。是不是米婭因為好久沒一起聊天，生了她的氣呢？可是看著米婭的樣子，她不像是生了氣。
“米婭？”
“嗯？”
“最近累嗎？”
“已經適應了，就不累了。”米婭打了個哈欠：“但是今天好困。”
“快早點睡吧，米婭？”
米婭手上的圍裙縫完了，手指靈活得將線繞了一圈，在圍裙的內測打了個結。她拿起剪刀把線剪斷，伸手把用到的針線收納好，將圍裙整整齊齊地疊起。艾莉絲這時已經躺到床上了，在被窩裏仰頭看著米婭做完這一切。
“我關燈了，艾莉絲？”
“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
夜色籠罩著大地，世界寂靜無聲。兩人躺在各自的小床上，都用胳膊擋著眼睛，思考著關於朋友的事情。敏感的女孩子們的心思就像是一株株含羞草，稍有風吹便戰栗地收起。她們在風中觀察著彼此，想展開葉片傾訴，又不知是否來得及。
此時的奧什恩房內，燈光昏暗。奧什恩已經換上了絲綢睡衣，正躺在自己的柔軟舒適大床上。辛佳為他將大絲絨窗簾拉開，奧什恩打了個哈欠，看向辛佳：“辛佳，我今天畫的畫收起來了嗎？”
“收起來了，殿下。”辛佳已經將幾扇大窗戶的窗簾悉數拉平，走到了奧什恩的床旁：“會拿去禦繪院裝裱。”
“算了，辛佳。”奧什恩打斷她，“收起來就好，我的畫確實不如艾莉絲的。”
“怎麽會，殿下！殿下的繪畫才能，整個帕勒斯宮的人都有目共睹！您的畫不知比艾莉絲的要好上多少倍了！”
“辛佳，”奧什恩回答：“不用安慰我……艾莉絲可是塔伯學院的學生。”
“請恕我直言，殿下。我覺得她畫得不好。”辛佳站在奧什恩床前，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奧什恩。
“我覺得她有些浪費殿下的時間。”辛佳頓了頓，“艾莉絲她現在每天都帶著殿下在書房坐著……可是殿下在她沒來的時間裏，您本來可以自己學習、去散步、聽音樂、和別人玩棋……我怕您再跟她待在一起，身體會受不了的，您也不該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浪費在她身上，她可不如教您的教師官一般見多識廣。”
“對啊，辛佳！明天我要和艾莉絲玩棋！”
“殿下……您如果想玩棋，我替您去天曜宮叫約書亞……”
“辛佳，你是不是對艾莉絲有些偏見？”奧什恩問，“你還是第一次這樣評價別人。如果有什麽誤會的話，可以互相解釋……其實艾莉絲來了以後我開心多了，不然玩棋都要去天曜宮叫人。雪諾宮太冷清了，哥也不在，塞繆爾也不在，父皇也沒時間管我，母後的塞尼宮又呆不慣。”
辛佳覺得奧什恩有些偏袒艾莉絲，心裏對艾莉絲的怨氣又加重了幾分。辛佳明明已經陪伴在奧什恩身邊多年，她明明是奧什恩的大侍女，是奧什恩的聊天對象，是晚上為奧什恩熄燈，對奧什恩說晚安的人！可這一切都被艾莉絲攪亂了。自從艾莉絲來了開始，奧什恩一直和那個女人說說笑笑，對她說的話變得那麽少。之前，她可以陪在奧什恩的屋子裏呆一下午，可艾莉絲來了後，連她送杯茶後，奧什恩都要吩咐她去門外候著。艾莉絲到底哪裏好了？她明明就是那個給奧什恩殿下難堪、又害他半夜去禦花庭的人！
“那殿下，時間不早了，早些休息，晚安。”辛佳為奧什恩熄了燈，她小步退出門外，關上了奧什恩臥室的大門。她靠在雕花門板上，用手撫摸著金色的門把。那門把是蜿蜒的樹枝形狀，是奧什恩喜歡的。她還記得那時換門的時候，奧什恩高興地將門推來推去，像是小孩般欣喜。
“辛佳，這扇門好看嗎？”
“真好看，殿下。”
“是啊，我哥都沒有這樣的門！”
她在奧什恩門口靠了很久，奧什恩此時大概已經在屋裏睡熟了吧？走廊點著一盞盞壁燈，溫暖又明亮。雪諾宮的一切都是那樣精美……一切都是屬於奧什恩殿下的，她也是屬於奧什恩殿下的。辛佳身體向下沈去，躺在了門口的地毯上。
她好失落。
雪諾宮的二樓，奧萊西斯還沒睡。梅莎在他身邊展開畫紙。
“殿下，這個要放到畫框裏嗎？”
奧萊西斯擡頭看了一眼，那是艾莉絲今天畫的畫。
“今天晚上，艾莉絲給我的。畫得真好啊。”
梅莎將畫翻了過去，仔細端詳著這幅畫。奧萊西斯的神態被盡數描繪，雖然這畫並不如正式的畫像般細膩，卻有一番別樣的感覺。
“還可以。拿去禦繪院放到畫框裏吧。”
“好的，殿下。”梅莎抿嘴笑：“殿下是什麽時候讓艾莉絲畫畫的？”
“上午的時候，”奧萊西斯繼續翻卷軸，“奧什恩也畫了。”
梅莎看著燈光下的奧萊西斯，他正皺著眉頭看著卷軸上的小字。梅莎作為奧萊西斯的大侍女，雖然殿下不會聽她的叮囑，但是她還是要說：“殿下！我本不該再說，可您應該好好休息。”
“我不困，”奧萊西斯說，“以後不用再催了。”
“是，殿下。”
梅莎該出去了。她手裏拿著那副畫，退出了奧萊西斯的房間。三樓已經休息了嗎？她沿著樓梯上樓，腳尖輕輕的觸在柔軟的地毯上，沒發出什麽聲響。奧什恩的房門確實是已經關上了，可辛佳居然躺在門口！
梅莎趕緊跑到辛佳的身邊，拍了拍她的背，小聲地問：“怎麽了，辛佳？為什麽躺在這裏？”辛佳睜著眼睛，長長頭發散落一地。她的手觸著奧什恩的門縫，白白的裙子上沾上了灰塵。
辛佳不想解釋。她的眼神飄忽不定，最終還是落到了梅莎臉上：“我身體不舒服。”
☆、大狗
清晨，禦繪院的幾扇落地窗戶四敞，裏面空蕩蕩的，涼爽的風在雕塑間穿梭。
禦繪院裏只有碧姬一個人。她正拿小刀刮著前輩們畫板邊角的顏料，想為前輩們將畫具清理幹凈。安靜的禦繪院裏只有木頭摩擦的“哢嚓哢嚓”聲。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地鳴叫，掛鐘上的小鳥也跟著叫了起來——現在是早上六點，前輩們應該剛剛起床吧？
做新人的總會為前輩老師做分外事，已經是默認的了。碧姬也正是憑借著每天早起去整理禦繪院才被前輩們喜愛，獲得了加入地圖隊伍的資格的。明天就要動身了，可今天也不能偷懶！她依舊是那個最早來禦繪院的人。
“有人嗎？”此時，一位侍女拿著一幅畫走了進來，侍女鞋在冰涼的地磚上嗒嗒作響。碧姬聽見了，應了一聲，放下手中的小刀向侍女走去。真是好險，這麽早居然還會有侍女帶著畫來禦繪院……萬一沒人，耽誤了工作怎麽辦？
侍女拿著手中的畫，走到了禦繪院的大桌子前，將畫展開。碧姬跟了上去，目光跟著移動。隨著那位侍女纖細手指的撥弄，奧萊西斯的肖像呈現在了兩人面前。
“這幅畫是拿來裝裱的。”侍女看著碧姬：“梅莎說，這幅畫要用越簡單的畫框越好，絕對不要用金的。”
“是雪諾宮的畫嗎？準備掛在哪裏？”碧姬掏出了筆紙，開始記錄工作的要求。
“應該不會裝飾。”侍女說，“畫框不用與宮裏的家具一起搭配，只配這幅畫就好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碧姬在紙上標明了相關的要求，開始端詳著眼前的這幅畫。這真是一幅又特別又傳神的畫，不知為何，這畫給了碧姬一股熟悉的感覺，可她把前輩們的畫都在腦海裏篩了一遍，好像沒有前輩畫這種東西。碧姬伸手將畫翻轉過去，畫的背後居然也沒有署名。
侍女此時已經走出了幾步，碧姬叫住那位侍女：“這位畫家沒有署名啊？”
“她好像確實沒寫名字，但是梅莎說沒關系。”
“是哪位畫家？”
“是雪諾宮的繪官，艾莉絲。”侍女以為碧姬不知道艾莉絲，還向碧姬拼了一遍艾莉絲的大名，以表真誠。
？？
碧姬聽到“艾莉絲”三個字，大腦突然一片空白，血液仿佛不聽使喚般突然地開始迅速流淌。艾莉絲？艾莉絲！是那個艾莉絲嗎？怎麽會是艾莉絲！
“艾莉絲……艾莉絲……不是雪諾宮的侍女嗎？”
“之前是。可是被奧萊西斯殿下提拔為了雪諾宮的繪官，還教奧什恩殿下繪畫。”侍女說，“那麽繪官大人，我有事，先行一步。十天後我來取。”
碧姬不敢相信，她腦海裏還回蕩著那位侍女的話，過了一會兒，又不跌坐在了椅子上，望著侍女離開的方向。鐘擺滴答擺動，她像是被抽了魂一般僵住了。
為什麽？為什麽艾莉絲又成了雪諾宮的繪官？還是皇子奧萊西斯親自提拔的？為什麽？憑什麽？她怎麽又是這樣幸運？
當初弄壞了她的畫，還是不夠嗎？
碧姬低頭看向桌子上展開的畫作。那整幅畫給人的感覺繪畫的手法、色彩的使用習慣，不就是艾莉絲嗎！為什麽碧姬剛才沒有想到呢？為什麽艾莉絲又要出現在她面前？她前一陣好不容易贏了艾莉絲一次！那次見到艾莉絲做侍女的時候，天知道她心裏是多麽舒坦！可就在她心裏已經忘了艾莉絲這個人的時候，就在她堅定地告訴自己，天才不一定成功，但努力就有回報的時候——艾莉絲居然又被命運眷顧了！她伸手摸著畫作上的顏料，就像是又見到了艾莉絲一般，內心都是不爽。碧姬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，重重地錘在了木質的漆桌上。
“怎麽了，碧姬？”這時，繪官羅伯特正巧走了進來。他見碧姬錘了桌子，問道。
碧姬見是有前輩來了，整理了一下表情，手也從艾莉絲的畫作上拿開了。她擠出了一個笑容：“早上好，羅伯特老師。剛才我差點手打到桌子了。”碧姬頓了頓，“今天有一幅畫要裝裱，是雪諾宮繪官的。”
羅伯特點點頭：“雪諾宮裏有繪官的事……我確實有聽說。”
“老師，”碧姬問，“雪諾宮怎麽能有繪官？是不是打破了禦繪院的規矩？”
“怎麽會？殿下本身就是準則。”羅伯特皺著眉頭看向正在桌上展開的畫作，“只不過這幅畫的手法……倒實在是……不合傳統。”
碧姬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“行李都整理好了嗎，碧姬？明天就要跟我們出發去記錄地圖了，那將是漫長的行程。”
碧姬低頭沈默著，確實，她明天就要離開了，艾莉絲再怎麽發展又不關她事。但碧姬現在已經沒法安心地走掉了，現在她特別想見艾莉絲一面，罵她幾句，問問她為什麽，或者對著她發一次歇斯底裏的火，撕了她的畫。她想了一小會兒，又下定決心般地擡起頭來：“老師，我去不了了，我有必須要做的事。”
羅伯特驚訝地看著她：“這麽難得的機會，你要放棄？”
“是的老師……”
“那你不要反悔，我會把人選換成米洛。”
“嗯……”
接下來的整整一天，碧姬腦海裏都是艾莉絲的臉。她寧可失去出去繪制地圖的機會，也要見艾莉絲。她挫敗極了，為什麽命運又是如此不公呢？她沒了畫畫的心情。碧姬覺得，艾莉絲就是橫亙在她畫畫生涯的一座大山，現在如果跨越不了它，她什麽都做不成。
今天，艾莉絲則是在雪諾宮一樓的大桌子上陪奧什恩玩棋。那是剛剛吃完午飯的時候，奧什恩正趴在桌子上，一邊細致地講解，一邊上手演示，力圖艾莉絲能明白游戲的規則。艾莉絲還是第一次接觸那種玩法，一邊聽一邊想象，準備把覆雜的規則全盤掌握。
“好了，我好像明白了，殿下。”艾莉絲認真地看著棋盤點頭。
“那我們先來一局。”奧什恩高興地坐回了自己的小椅子上，將自己的騎士向前挪了第一步。
“是這樣嗎？”艾莉絲也將自己的騎士向前推了一步。
“不要學我！”奧什恩說。
“第一步不都是讓騎士先行嘛！”艾莉絲不服，她根本不是那種見別人下什麽自己就下什麽的人！
“那下一步不要再跟我一樣了。”奧什恩說。
“是是是，殿下！”
辛佳正在奧什恩的不遠處候著。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裏，辛佳不明白，奧什恩殿下為什麽要笑得那麽開心呢？艾莉絲，一個讓人火大的女人，又何德何能，能與奧什恩殿下一起下棋呢？
兩人下了幾局，姑且可以算是平手。奧什恩興致大增，拽著艾莉絲的袖子：“再來一局！”
“是，殿下！”艾莉絲也感受到了玩棋的樂趣，喝了一口水，又再次把棋子們擺到了棋盤上。
“奧萊西斯殿下。”門口的侍衛蹲下行禮，艾莉絲和奧什恩一起向門口望去，那是奧萊西斯回來了！艾莉絲起身行禮，奧什恩拿著棋子的手懸在了半空中。
“在下棋？”奧萊西斯問。他身後還有一個米色頭發的男人，那男人嘴角帶笑，衣服精致得體，比奧萊西斯要矮上一些。他見到了奧什恩，便三步並兩步地沖了過來。
“奧什恩殿下——”
“約書亞！你怎麽來了？”
“我以後就是奧萊西斯殿下的助手了。”約書亞伸出手想抱住奧什恩，“殿下什麽時候玩棋都可以找我了！我也會常來雪諾宮的！”
奧什恩伸直胳膊，用手懟著約書亞的臉，拼盡全力讓約書亞能離遠點。“起開啊！”
“殿下呀，真是冷漠！”約書亞放開了奧什恩，委屈地嘆了口氣。
“約書亞！不要對奧什恩這樣！”奧萊西斯在後面冷冰冰地警告，約書亞嚇得打了個哆嗦。他左看右看，目光落在了沒見過的艾莉絲身上。
“呦，奧什恩殿下，都把禦繪院的繪官叫過來玩棋了，應該叫我的嘛！”
“她就是雪諾宮的！”奧什恩雙手叉著腰。
“約書亞大人，”艾莉絲低頭：“我是雪諾宮的繪官，艾莉絲。”
約書亞饒有興致地圍著艾莉絲轉了一圈，上下打量著艾莉絲，轉頭又對奧什恩說：“奧什恩殿下，這個小繪官還蠻可愛嘛！”說完，約書亞伸手，想去摸摸艾莉絲的頭。
“約書亞！”“約書亞！”奧萊西斯和奧什恩見狀，一起大聲喊住約書亞，約書亞的手停在了半空。
“什麽嘛！小繪官！什麽來頭？”
☆、耳墜湊對
“約書亞，我讓你來雪諾宮，不是來胡鬧的！”奧萊西斯在背後呵斥約書亞，“難道對於帕勒斯宮的禮節，你一竅不通嗎？斯賓塞宰相是怎麽教你的！”
約書亞是現任宰相斯賓塞的長子，是全克裏斯緹最有才華的青年之一。他七歲跟著斯賓塞進天曜宮，八歲就能擬寫公文，十歲就可以發表政治見解了。他認識所有大臣家的公子小姐，了解上到政治下到八卦的種種情報，能講出編書院全部書籍的大體內容。奧萊西斯也正是因為他的才幹與交際手腕，才選他為助手的。可奧萊西斯沒有想到，幾年前那個默默坐在會議室角落跟著開會的、沈默寡言的少年，現在的性格竟然是這樣大大咧咧、不合禮儀！對小皇子奧什恩和女繪官艾莉絲，竟然也能隨便摸頭！
約書亞聽了“斯賓塞宰相”幾個字，便像是觸動了開關般老實了下去，眼神開始飄忽，手指也不自覺地開始互相揉搓。奧什恩見了約書亞這突然的可憐樣子，想了想，向奧萊西斯求情：“哥，別那麽嚴肅嘛，我和約書亞玩過好多次棋了，反正約書亞的性格就是這樣，我和艾莉絲也沒有被嚇到嘛。”
奧萊西斯聽完，看著奧什恩的表情，又看了艾莉絲一眼。艾莉絲對著他點了點頭。他又回頭看向約書亞，約書亞尷尬地笑了笑。奧萊西斯看著這三人，又覺得好像是自己嚴厲過度了。
“……總之，不要隨便對皇子和繪官伸手。皇宮是有禮儀存在的。”
“是，殿下！”約書亞又迅速恢覆了元氣，對著奧萊西斯做出了一個堅定的表情，就像是準備聽從奧萊西斯的話，改過自新了一般——
但其實他不會。
奧萊西斯帶著約書亞向二樓的書房走去，艾莉絲半蹲行禮，眼睛看著地毯發呆。她正在思考，這兩人的性格放在一起會不會擦出什麽火星來？一個是嚴肅少言的樣子，一個好像又是那麽放浪不拘，雖說只是辦公，但這兩個人真的能合得來嗎……
奧什恩繞回了沙發上，拾起剛才拿著的小棋子，把靴子搭在金色樹枝凳腿上，戳戳艾莉絲的胳膊：“別發呆了，艾莉絲。下棋啊！下棋！”
“好，殿下。”艾莉絲坐到了奧什恩的面前，又開始了與奧什恩新的對決。兩人都興致勃勃，時間卻是偷偷地溜走了……
晚上，雪諾宮的三樓。辛佳為奧什恩熄了臥室中央的大水晶燈，只留下了四周昏暗的壁燈和床頭燈。奧什恩倚著抱枕坐在被窩裏，手裏捧著杯寡淡的水。
“辛佳，我現在嘴裏好苦。”奧什恩對辛佳撅著嘴，說：“我已經好久沒好好吃甜食了。”
辛佳聽見了奧什恩的話，為奧什恩鋪床鋪的手一頓，開始心疼奧什恩來。殿下本來是那麽愛吃甜食啊，他明明是要總吃的，可為什麽要限制殿下呢？
“殿下，小廚房裏有泡芙，我晚上做的，怕殿下想吃——我現在就端過來，悄悄地。”辛佳接過奧什恩手裏的水杯，擺在床頭的小桌子上：“只不過吃完要漱口，殿下。”
“好啊，辛佳！還是你了解我，還是你懂！”奧什恩高興得從被窩裏彈出來，穿上鞋子走到天鵝絨沙發上坐下。辛佳見奧什恩穿著睡衣就從被窩裏跑了出來，拿起床上的毛茸茸的毯子，披在了奧什恩肩上。
“殿下，我去小廚房了。”
“去吧去吧，辛佳。”
辛佳走出了奧什恩的臥室，輕輕關上了門。她知道奧什恩對甜食的熱愛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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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會。”奧萊西斯推門進入，奧什恩脊背一涼。今天是奧萊西斯難得的閑暇，他在房間裏聽見奧什恩所在的三樓熱鬧極了，便想來看看他們在幹什麽。
“殿下，您看看他！今天居然為了不學習跑來跑去，我哪追得上！”艾莉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：“鞋跟都要跑斷了！”
梅莎給奧什恩和艾莉絲每人送了一杯水，奧萊西斯看著氣喘籲籲的兩人搖了搖頭：“奧什恩，每天的任務完成了就可以休息，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？”
“我不想完成任務啊！！”奧什恩在把水杯裏的水一飲而盡，大聲說。
艾莉絲也幾口就把水杯裏的水咽了下去，走到了奧什恩的面前。奧什恩沒有躲，艾莉絲順勢抓住奧什恩的手，帶著他往書房走去：“奧萊西斯殿下！明天您給奧什恩殿下找幾個大臣來教他吧！我覺得奧什恩殿下現在只有數學課和歷史課，還是太少了！”
奧什恩被艾莉絲拖著，不爽地哼了一聲。
奧萊西斯看著他們，拿著手中的書也去了書房。自從把艾莉絲放到奧什恩身邊以來，奧什恩顯然比以前更愛說話了，完成任務也比之前快了，這是好事。
進了書房，艾莉絲把奧什恩按在座位上，將寫著數字的紙交給他：“不許再跑了，奧什恩殿下！今天就是要背這個，我已經整理好了，不用您再看繁覆的原卷。”
奧萊西斯坐在奧什恩書房的沙發上，奧什恩皺著眉頭小聲一遍遍地嘟囔著，勉強地背著紙條上的內容。不一會兒，奧什恩說他背好了，叫艾莉絲考他。
“這不是很棒嘛，殿下！如果不跑來跑去的話，肯定早就背完了。”
“……”奧什恩不想再談學習的事，總想幹點什麽有趣的事出來。他看著沙發上認真的奧萊西斯，若有所思。
“艾莉絲，我們比賽畫畫吧。”
“好啊？殿下要畫什麽？”
“就畫眼前的這個雕像！”
奧萊西斯聽見了，擡頭看向奧什恩。艾莉絲不解：“哪有什麽雕像啊，殿下。”
“貴族小姐們傳著，奧萊西斯的臉可是比雕像還要美吶！”奧什恩噗嗤地笑出聲：“我們就畫他，寫實法，誰畫得最像誰就贏了。賭註嘛……就是我帥氣兄長右耳的翠榴石耳飾。”
“奧什恩！我們兩個比賽，怎麽能讓奧萊西斯殿下下註呢？”
“就賭奧什恩今天別的金胸針吧。”奧萊西斯挑了挑眉，翻了頁書。
“不要！”奧什恩想了想，又想不出他能舍得什麽賭來。
“奧什恩，看你那惜金的樣子。”奧萊西斯擡頭，把耳朵上的翠榴石取下，放到了桌子上。“就這個吧，奧什恩！首飾想要多少都有，承諾比賽就不要什麽都拿不出。”
艾莉絲見奧萊西斯摘下了耳飾，也把自己的水滴珍珠耳墜取了下來，放到了奧萊西斯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我也要下註！雖然這個珍珠很普通，但是是我畫了兩個月壁畫賺來的，希望奧什恩殿下不要看不起它。”奧什恩點了點頭，慶幸地捂住了自己的金胸針——差點兒就交出去了。
兩人把畫畫用的工具擺了出來，在奧萊西斯面前端坐。侍女拿出了上等的顏料，擺在兩人中間。宮裏的顏料幹得都快極了，艾莉絲進宮之前可從未用過，見到顏料便兩眼放光。奧什恩拿著兩把刷子，指揮著奧萊西斯：“哥，頭再擡一點，對，再往上，唉！別看書了！！”
艾莉絲也細細地看著奧萊西斯的臉，盤算著一會從哪裏開始畫。他們想了一小會兒，各自拿起了畫筆，在紙上細細地描繪起來。
奧萊西斯靜靜地坐著，看著面前的兩人畫畫的樣子。奧什恩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，真是難得。他也未見過艾莉絲現在這種極度認真的模樣，眉頭微皺，一遍一遍地看著他的臉。奧萊西斯知道這事也是任性的小奧什恩使的壞而已——他讓自己去保持一直不動。可這也不壞。
繪畫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半，陽光漸漸爬到奧萊西斯的臉上，一束光映到了奧萊西斯的眼睛裏。他的眼睛透徹又深邃，在陽光的照射下，像是冬日中的冰晶般閃閃發亮。艾莉絲沒想到畫到一半會出現這麽美的一幕，她把畫了一半的畫紙取下，開始畫現在的場景。
“艾莉絲，為什麽換畫紙？”
“現在一束光打到了奧萊西斯殿下的臉上，這真是完美的一束光，奧萊西斯殿下現在就像奧瑟斯神一樣俊朗。”艾莉絲一面回答奧什恩，一邊加快著自己繪畫的速度。
奧萊西斯迎著那束光，向太陽看去。奧瑟斯神是創世神之一，也是他們的祖先，以俊秀的外表和強大的魔力聞名。他不可能與奧瑟斯神相提並論，失去魔力的人又怎麽面對創世者呢？可——只是因為太陽——只是外表而已，遙遠的、來自奧瑟斯的血液提醒著奧萊西斯，只要有這份血液，就是希索的驕傲。
“艾莉絲，你這樣是會被我落下的。”奧什恩沒有放松，用筆細細地畫著細節。
“不會的，殿下。”艾莉絲全神貫註，“我會努力的！”
房門口，米婭端著漿果茶，不知道該不該進來。她見三人都全神貫註的，只能在門口等候著，怕敲門打擾了他們的興致。
艾莉絲可真是厲害啊。她坐在那裏一直全神貫註地畫著畫，就像是一位大畫家……米婭也不知道打什麽比喻才好。她在門外靜靜站著，手上的茶盤端得她的胳膊酸痛。
辛佳見米婭一直站在門口，便來看看米婭究竟在幹什麽——奧什恩殿下、奧萊西斯殿下、艾莉絲居然正在屋裏畫畫？艾莉絲有什麽本事，能畫殿下的臉呢？
時間一點點過去，奧什恩把畫筆放下：“完成了！”身子向後一仰，靠在了舒適的椅背上。他得意地看向艾莉絲的畫板，以為她一定被自己狠狠地落下一大截，沒想到艾莉絲也快完成了。
“完成了，殿下！”艾莉絲把刷子放到刷子簍裏，也向後靠到椅背上，伸了個懶腰。奧什恩盯著兩人的畫：“誰的更像？”
奧什恩畫上的奧萊西斯眼睛更圓些，臉要更短些，一股少年氣。艾莉絲看著奧什恩的畫：“殿下，您是不是在畫您自己？”
“什麽嘛！就是我哥！”
艾莉絲的畫上，一束光照在奧萊西斯的臉上，將他的發絲和眼睛映得閃閃發亮。
“還是奧什恩殿下的好。”辛佳從米婭手裏接過茶盤，給三人端上了茶。米婭在門口小聲地說：“我覺得還是艾莉絲的像一些……”
奧萊西斯觀察了兩人的畫，點了點頭：“是艾莉絲的更像一些。”
奧什恩本意就不是輸贏，見艾莉絲贏了，他叫米婭和辛佳離開，然後躺在了沙發上：“上午總算是過去了。”
“艾莉絲，你的獎勵。”奧萊西斯拿起桌上的耳飾，放到了艾莉絲手中。艾莉絲接過兩人的耳環，將自己的珍珠耳墜戴在耳朵上，又踮起腳，將翠榴石耳飾戴回了奧萊西斯的耳朵上。
“為什麽不要？”奧萊西斯問正在為他戴耳飾的艾莉絲。她搖了搖頭：“我是學畫畫的，自然不能和奧什恩殿下認真比輸贏……況且我的耳飾也不值錢。”
“在雪諾宮裏，價值連城的東西應有盡有，我和奧什恩並不在意寶石的價值，贏了就是你的。”奧萊西斯將耳畔的寶石再次取下，放到了艾莉絲的掌心。艾莉絲點了點頭，將翠榴石戴到了耳朵上。
“你們兩個，好像！”奧什恩從沙發上擡起頭，對面前的兩人說。
“……像嗎？”艾莉絲問。
“說不出來的地方，好像。”
☆、朋友
米婭最近有些煩惱。她好像好多天沒和艾莉絲聊天了。雖然她們依舊住在一起，但艾莉絲每天回來得都那麽晚，米婭那時早就已經爬上床了。再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，米婭起身洗漱，艾莉絲卻還在香甜的睡夢中。平時，也只能在奧什恩的身邊才見到她……米婭不免覺得，有些難過。米婭以為，艾莉絲會成為她要好的朋友，明明艾莉絲的性格是那麽好，可靠又溫柔！可惜現在沒了機會，艾莉絲她也肯定會和那種畫家朋友一起玩……是自己配不上艾莉絲。
這天晚上，米婭坐在柔軟的床上，正用針線縫補著圍裙。暖暖的燭火跳動，將米婭小小的身影映在了墻上。緊閉的門被輕輕推開，艾莉絲向裏面探著頭，看見了米婭的背影。她本來以為米婭會像往常一樣，已經睡著了，正準備躡手躡腳地進屋——今天米婭居然沒睡！
“我回來了！今天怎麽沒睡覺啊，米婭？”
米婭回頭，艾莉絲正回身將門關上。她張了張嘴，想說的話有好幾句，不知道說哪句才好，一時竟沈默了。她又迅速轉回身去，艾莉絲也已經將門關好，輕快地走了過來，坐到了米婭對面的床鋪上。
“在縫圍裙嗎？”艾莉絲見了米婭手裏的針線，問道。她感覺好久都沒和米婭說話了。她本不想這樣，可是做了繪官之後，自己每天都圍在奧什恩身邊亂跑，實在抽不出時間來偷閑。而且，米婭的作息又和她不一樣，每天都早睡早起，真是個認真的好孩子……
“嗯……”米婭回答。
“米婭，我覺得做了繪官之後比做侍女還要累！”艾莉絲的頭往後仰去，靠在了身後的枕頭上。“你知道嗎？今天奧什恩居然在雪諾宮裏亂跑——你當時在三樓嗎？看見了嗎？”
“我不在……不過輔導奧什恩殿下要比做侍女好多了，艾莉絲真的很棒啊。”
“米婭也很棒。”
“哪有艾莉絲棒！”米婭一邊說這句話，一邊擡起頭，一臉認真地看著艾莉絲的臉。艾莉絲看著她嚴肅的表，米婭怎麽誇人誇得絲毫不讓呢？真可愛。
米婭又意識到自己突然嚴肅過頭了，低下頭去，默默做著手上的工作。她見到了艾莉絲耳畔的新耳墜，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奇異的光芒，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。它有著漂亮的火彩，不亞於鉆石的光芒。
“艾莉絲，你耳邊……”
“是今天我和奧什恩殿下畫畫，我贏的賭註——但是說實話，我沒想要這個耳墜，畢竟奧什恩殿下又沒認真學畫畫嘛……況且又賭的是奧萊西斯殿下的東西。但是他讓我收下，可能皇子本就不在意這些東西。”艾莉絲說。
“嗯……”
艾莉絲居然從奧萊西斯殿下那裏贏了耳墜！艾莉絲的厲害又超出了米婭能理解的範疇。米婭用手攥緊了手上的布料，想不出有什麽話能接上艾莉絲。
艾莉絲覺得今天的米婭有點奇怪。可是，她也不確定。真的是在今天有些不同嗎？她好像昨天也沒怎麽和米婭說話，前天也……如果米婭是有些小變化，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？她不知道。
艾莉絲形容不出這微妙的差異，但是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，米婭有些不一樣。是不是米婭因為好久沒一起聊天，生了她的氣呢？可是看著米婭的樣子，她不像是生了氣。
“米婭？”
“嗯？”
“最近累嗎？”
“已經適應了，就不累了。”米婭打了個哈欠：“但是今天好困。”
“快早點睡吧，米婭？”
米婭手上的圍裙縫完了，手指靈活得將線繞了一圈，在圍裙的內測打了個結。她拿起剪刀把線剪斷，伸手把用到的針線收納好，將圍裙整整齊齊地疊起。艾莉絲這時已經躺到床上了，在被窩裏仰頭看著米婭做完這一切。
“我關燈了，艾莉絲？”
“晚安。”
“晚安。”
夜色籠罩著大地，世界寂靜無聲。兩人躺在各自的小床上，都用胳膊擋著眼睛，思考著關於朋友的事情。敏感的女孩子們的心思就像是一株株含羞草，稍有風吹便戰栗地收起。她們在風中觀察著彼此，想展開葉片傾訴，又不知是否來得及。
此時的奧什恩房內，燈光昏暗。奧什恩已經換上了絲綢睡衣，正躺在自己的柔軟舒適大床上。辛佳為他將大絲絨窗簾拉開，奧什恩打了個哈欠，看向辛佳：“辛佳，我今天畫的畫收起來了嗎？”
“收起來了，殿下。”辛佳已經將幾扇大窗戶的窗簾悉數拉平，走到了奧什恩的床旁：“會拿去禦繪院裝裱。”
“算了，辛佳。”奧什恩打斷她，“收起來就好，我的畫確實不如艾莉絲的。”
“怎麽會，殿下！殿下的繪畫才能，整個帕勒斯宮的人都有目共睹！您的畫不知比艾莉絲的要好上多少倍了！”
“辛佳，”奧什恩回答：“不用安慰我……艾莉絲可是塔伯學院的學生。”
“請恕我直言，殿下。我覺得她畫得不好。”辛佳站在奧什恩床前，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奧什恩。
“我覺得她有些浪費殿下的時間。”辛佳頓了頓，“艾莉絲她現在每天都帶著殿下在書房坐著……可是殿下在她沒來的時間裏，您本來可以自己學習、去散步、聽音樂、和別人玩棋……我怕您再跟她待在一起，身體會受不了的，您也不該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浪費在她身上，她可不如教您的教師官一般見多識廣。”
“對啊，辛佳！明天我要和艾莉絲玩棋！”
“殿下……您如果想玩棋，我替您去天曜宮叫約書亞……”
“辛佳，你是不是對艾莉絲有些偏見？”奧什恩問，“你還是第一次這樣評價別人。如果有什麽誤會的話，可以互相解釋……其實艾莉絲來了以後我開心多了，不然玩棋都要去天曜宮叫人。雪諾宮太冷清了，哥也不在，塞繆爾也不在，父皇也沒時間管我，母後的塞尼宮又呆不慣。”
辛佳覺得奧什恩有些偏袒艾莉絲，心裏對艾莉絲的怨氣又加重了幾分。辛佳明明已經陪伴在奧什恩身邊多年，她明明是奧什恩的大侍女，是奧什恩的聊天對象，是晚上為奧什恩熄燈，對奧什恩說晚安的人！可這一切都被艾莉絲攪亂了。自從艾莉絲來了開始，奧什恩一直和那個女人說說笑笑，對她說的話變得那麽少。之前，她可以陪在奧什恩的屋子裏呆一下午，可艾莉絲來了後，連她送杯茶後，奧什恩都要吩咐她去門外候著。艾莉絲到底哪裏好了？她明明就是那個給奧什恩殿下難堪、又害他半夜去禦花庭的人！
“那殿下，時間不早了，早些休息，晚安。”辛佳為奧什恩熄了燈，她小步退出門外，關上了奧什恩臥室的大門。她靠在雕花門板上，用手撫摸著金色的門把。那門把是蜿蜒的樹枝形狀，是奧什恩喜歡的。她還記得那時換門的時候，奧什恩高興地將門推來推去，像是小孩般欣喜。
“辛佳，這扇門好看嗎？”
“真好看，殿下。”
“是啊，我哥都沒有這樣的門！”
她在奧什恩門口靠了很久，奧什恩此時大概已經在屋裏睡熟了吧？走廊點著一盞盞壁燈，溫暖又明亮。雪諾宮的一切都是那樣精美……一切都是屬於奧什恩殿下的，她也是屬於奧什恩殿下的。辛佳身體向下沈去，躺在了門口的地毯上。
她好失落。
雪諾宮的二樓，奧萊西斯還沒睡。梅莎在他身邊展開畫紙。
“殿下，這個要放到畫框裏嗎？”
奧萊西斯擡頭看了一眼，那是艾莉絲今天畫的畫。
“今天晚上，艾莉絲給我的。畫得真好啊。”
梅莎將畫翻了過去，仔細端詳著這幅畫。奧萊西斯的神態被盡數描繪，雖然這畫並不如正式的畫像般細膩，卻有一番別樣的感覺。
“還可以。拿去禦繪院放到畫框裏吧。”
“好的，殿下。”梅莎抿嘴笑：“殿下是什麽時候讓艾莉絲畫畫的？”
“上午的時候，”奧萊西斯繼續翻卷軸，“奧什恩也畫了。”
梅莎看著燈光下的奧萊西斯，他正皺著眉頭看著卷軸上的小字。梅莎作為奧萊西斯的大侍女，雖然殿下不會聽她的叮囑，但是她還是要說：“殿下！我本不該再說，可您應該好好休息。”
“我不困，”奧萊西斯說，“以後不用再催了。”
“是，殿下。”
梅莎該出去了。她手裏拿著那副畫，退出了奧萊西斯的房間。三樓已經休息了嗎？她沿著樓梯上樓，腳尖輕輕的觸在柔軟的地毯上，沒發出什麽聲響。奧什恩的房門確實是已經關上了，可辛佳居然躺在門口！
梅莎趕緊跑到辛佳的身邊，拍了拍她的背，小聲地問：“怎麽了，辛佳？為什麽躺在這裏？”辛佳睜著眼睛，長長頭發散落一地。她的手觸著奧什恩的門縫，白白的裙子上沾上了灰塵。
辛佳不想解釋。她的眼神飄忽不定，最終還是落到了梅莎臉上：“我身體不舒服。”
☆、大狗
清晨，禦繪院的幾扇落地窗戶四敞，裏面空蕩蕩的，涼爽的風在雕塑間穿梭。
禦繪院裏只有碧姬一個人。她正拿小刀刮著前輩們畫板邊角的顏料，想為前輩們將畫具清理幹凈。安靜的禦繪院裏只有木頭摩擦的“哢嚓哢嚓”聲。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地鳴叫，掛鐘上的小鳥也跟著叫了起來——現在是早上六點，前輩們應該剛剛起床吧？
做新人的總會為前輩老師做分外事，已經是默認的了。碧姬也正是憑借著每天早起去整理禦繪院才被前輩們喜愛，獲得了加入地圖隊伍的資格的。明天就要動身了，可今天也不能偷懶！她依舊是那個最早來禦繪院的人。
“有人嗎？”此時，一位侍女拿著一幅畫走了進來，侍女鞋在冰涼的地磚上嗒嗒作響。碧姬聽見了，應了一聲，放下手中的小刀向侍女走去。真是好險，這麽早居然還會有侍女帶著畫來禦繪院……萬一沒人，耽誤了工作怎麽辦？
侍女拿著手中的畫，走到了禦繪院的大桌子前，將畫展開。碧姬跟了上去，目光跟著移動。隨著那位侍女纖細手指的撥弄，奧萊西斯的肖像呈現在了兩人面前。
“這幅畫是拿來裝裱的。”侍女看著碧姬：“梅莎說，這幅畫要用越簡單的畫框越好，絕對不要用金的。”
“是雪諾宮的畫嗎？準備掛在哪裏？”碧姬掏出了筆紙，開始記錄工作的要求。
“應該不會裝飾。”侍女說，“畫框不用與宮裏的家具一起搭配，只配這幅畫就好了。”
“好的。”碧姬在紙上標明了相關的要求，開始端詳著眼前的這幅畫。這真是一幅又特別又傳神的畫，不知為何，這畫給了碧姬一股熟悉的感覺，可她把前輩們的畫都在腦海裏篩了一遍，好像沒有前輩畫這種東西。碧姬伸手將畫翻轉過去，畫的背後居然也沒有署名。
侍女此時已經走出了幾步，碧姬叫住那位侍女：“這位畫家沒有署名啊？”
“她好像確實沒寫名字，但是梅莎說沒關系。”
“是哪位畫家？”
“是雪諾宮的繪官，艾莉絲。”侍女以為碧姬不知道艾莉絲，還向碧姬拼了一遍艾莉絲的大名，以表真誠。
？？
碧姬聽到“艾莉絲”三個字，大腦突然一片空白，血液仿佛不聽使喚般突然地開始迅速流淌。艾莉絲？艾莉絲！是那個艾莉絲嗎？怎麽會是艾莉絲！
“艾莉絲……艾莉絲……不是雪諾宮的侍女嗎？”
“之前是。可是被奧萊西斯殿下提拔為了雪諾宮的繪官，還教奧什恩殿下繪畫。”侍女說，“那麽繪官大人，我有事，先行一步。十天後我來取。”
碧姬不敢相信，她腦海裏還回蕩著那位侍女的話，過了一會兒，又不跌坐在了椅子上，望著侍女離開的方向。鐘擺滴答擺動，她像是被抽了魂一般僵住了。
為什麽？為什麽艾莉絲又成了雪諾宮的繪官？還是皇子奧萊西斯親自提拔的？為什麽？憑什麽？她怎麽又是這樣幸運？
當初弄壞了她的畫，還是不夠嗎？
碧姬低頭看向桌子上展開的畫作。那整幅畫給人的感覺繪畫的手法、色彩的使用習慣，不就是艾莉絲嗎！為什麽碧姬剛才沒有想到呢？為什麽艾莉絲又要出現在她面前？她前一陣好不容易贏了艾莉絲一次！那次見到艾莉絲做侍女的時候，天知道她心裏是多麽舒坦！可就在她心裏已經忘了艾莉絲這個人的時候，就在她堅定地告訴自己，天才不一定成功，但努力就有回報的時候——艾莉絲居然又被命運眷顧了！她伸手摸著畫作上的顏料，就像是又見到了艾莉絲一般，內心都是不爽。碧姬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，重重地錘在了木質的漆桌上。
“怎麽了，碧姬？”這時，繪官羅伯特正巧走了進來。他見碧姬錘了桌子，問道。
碧姬見是有前輩來了，整理了一下表情，手也從艾莉絲的畫作上拿開了。她擠出了一個笑容：“早上好，羅伯特老師。剛才我差點手打到桌子了。”碧姬頓了頓，“今天有一幅畫要裝裱，是雪諾宮繪官的。”
羅伯特點點頭：“雪諾宮裏有繪官的事……我確實有聽說。”
“老師，”碧姬問，“雪諾宮怎麽能有繪官？是不是打破了禦繪院的規矩？”
“怎麽會？殿下本身就是準則。”羅伯特皺著眉頭看向正在桌上展開的畫作，“只不過這幅畫的手法……倒實在是……不合傳統。”
碧姬認真地點了點頭。
“行李都整理好了嗎，碧姬？明天就要跟我們出發去記錄地圖了，那將是漫長的行程。”
碧姬低頭沈默著，確實，她明天就要離開了，艾莉絲再怎麽發展又不關她事。但碧姬現在已經沒法安心地走掉了，現在她特別想見艾莉絲一面，罵她幾句，問問她為什麽，或者對著她發一次歇斯底裏的火，撕了她的畫。她想了一小會兒，又下定決心般地擡起頭來：“老師，我去不了了，我有必須要做的事。”
羅伯特驚訝地看著她：“這麽難得的機會，你要放棄？”
“是的老師……”
“那你不要反悔，我會把人選換成米洛。”
“嗯……”
接下來的整整一天，碧姬腦海裏都是艾莉絲的臉。她寧可失去出去繪制地圖的機會，也要見艾莉絲。她挫敗極了，為什麽命運又是如此不公呢？她沒了畫畫的心情。碧姬覺得，艾莉絲就是橫亙在她畫畫生涯的一座大山，現在如果跨越不了它，她什麽都做不成。
今天，艾莉絲則是在雪諾宮一樓的大桌子上陪奧什恩玩棋。那是剛剛吃完午飯的時候，奧什恩正趴在桌子上，一邊細致地講解，一邊上手演示，力圖艾莉絲能明白游戲的規則。艾莉絲還是第一次接觸那種玩法，一邊聽一邊想象，準備把覆雜的規則全盤掌握。
“好了，我好像明白了，殿下。”艾莉絲認真地看著棋盤點頭。
“那我們先來一局。”奧什恩高興地坐回了自己的小椅子上，將自己的騎士向前挪了第一步。
“是這樣嗎？”艾莉絲也將自己的騎士向前推了一步。
“不要學我！”奧什恩說。
“第一步不都是讓騎士先行嘛！”艾莉絲不服，她根本不是那種見別人下什麽自己就下什麽的人！
“那下一步不要再跟我一樣了。”奧什恩說。
“是是是，殿下！”
辛佳正在奧什恩的不遠處候著。她把一切都看在眼裏，辛佳不明白，奧什恩殿下為什麽要笑得那麽開心呢？艾莉絲，一個讓人火大的女人，又何德何能，能與奧什恩殿下一起下棋呢？
兩人下了幾局，姑且可以算是平手。奧什恩興致大增，拽著艾莉絲的袖子：“再來一局！”
“是，殿下！”艾莉絲也感受到了玩棋的樂趣，喝了一口水，又再次把棋子們擺到了棋盤上。
“奧萊西斯殿下。”門口的侍衛蹲下行禮，艾莉絲和奧什恩一起向門口望去，那是奧萊西斯回來了！艾莉絲起身行禮，奧什恩拿著棋子的手懸在了半空中。
“在下棋？”奧萊西斯問。他身後還有一個米色頭發的男人，那男人嘴角帶笑，衣服精致得體，比奧萊西斯要矮上一些。他見到了奧什恩，便三步並兩步地沖了過來。
“奧什恩殿下——”
“約書亞！你怎麽來了？”
“我以後就是奧萊西斯殿下的助手了。”約書亞伸出手想抱住奧什恩，“殿下什麽時候玩棋都可以找我了！我也會常來雪諾宮的！”
奧什恩伸直胳膊，用手懟著約書亞的臉，拼盡全力讓約書亞能離遠點。“起開啊！”
“殿下呀，真是冷漠！”約書亞放開了奧什恩，委屈地嘆了口氣。
“約書亞！不要對奧什恩這樣！”奧萊西斯在後面冷冰冰地警告，約書亞嚇得打了個哆嗦。他左看右看，目光落在了沒見過的艾莉絲身上。
“呦，奧什恩殿下，都把禦繪院的繪官叫過來玩棋了，應該叫我的嘛！”
“她就是雪諾宮的！”奧什恩雙手叉著腰。
“約書亞大人，”艾莉絲低頭：“我是雪諾宮的繪官，艾莉絲。”
約書亞饒有興致地圍著艾莉絲轉了一圈，上下打量著艾莉絲，轉頭又對奧什恩說：“奧什恩殿下，這個小繪官還蠻可愛嘛！”說完，約書亞伸手，想去摸摸艾莉絲的頭。
“約書亞！”“約書亞！”奧萊西斯和奧什恩見狀，一起大聲喊住約書亞，約書亞的手停在了半空。
“什麽嘛！小繪官！什麽來頭？”
☆、耳墜湊對
“約書亞，我讓你來雪諾宮，不是來胡鬧的！”奧萊西斯在背後呵斥約書亞，“難道對於帕勒斯宮的禮節，你一竅不通嗎？斯賓塞宰相是怎麽教你的！”
約書亞是現任宰相斯賓塞的長子，是全克裏斯緹最有才華的青年之一。他七歲跟著斯賓塞進天曜宮，八歲就能擬寫公文，十歲就可以發表政治見解了。他認識所有大臣家的公子小姐，了解上到政治下到八卦的種種情報，能講出編書院全部書籍的大體內容。奧萊西斯也正是因為他的才幹與交際手腕，才選他為助手的。可奧萊西斯沒有想到，幾年前那個默默坐在會議室角落跟著開會的、沈默寡言的少年，現在的性格竟然是這樣大大咧咧、不合禮儀！對小皇子奧什恩和女繪官艾莉絲，竟然也能隨便摸頭！
約書亞聽了“斯賓塞宰相”幾個字，便像是觸動了開關般老實了下去，眼神開始飄忽，手指也不自覺地開始互相揉搓。奧什恩見了約書亞這突然的可憐樣子，想了想，向奧萊西斯求情：“哥，別那麽嚴肅嘛，我和約書亞玩過好多次棋了，反正約書亞的性格就是這樣，我和艾莉絲也沒有被嚇到嘛。”
奧萊西斯聽完，看著奧什恩的表情，又看了艾莉絲一眼。艾莉絲對著他點了點頭。他又回頭看向約書亞，約書亞尷尬地笑了笑。奧萊西斯看著這三人，又覺得好像是自己嚴厲過度了。
“……總之，不要隨便對皇子和繪官伸手。皇宮是有禮儀存在的。”
“是，殿下！”約書亞又迅速恢覆了元氣，對著奧萊西斯做出了一個堅定的表情，就像是準備聽從奧萊西斯的話，改過自新了一般——
但其實他不會。
奧萊西斯帶著約書亞向二樓的書房走去，艾莉絲半蹲行禮，眼睛看著地毯發呆。她正在思考，這兩人的性格放在一起會不會擦出什麽火星來？一個是嚴肅少言的樣子，一個好像又是那麽放浪不拘，雖說只是辦公，但這兩個人真的能合得來嗎……
奧什恩繞回了沙發上，拾起剛才拿著的小棋子，把靴子搭在金色樹枝凳腿上，戳戳艾莉絲的胳膊：“別發呆了，艾莉絲。下棋啊！下棋！”
“好，殿下。”艾莉絲坐到了奧什恩的面前，又開始了與奧什恩新的對決。兩人都興致勃勃，時間卻是偷偷地溜走了……
晚上，雪諾宮的三樓。辛佳為奧什恩熄了臥室中央的大水晶燈，只留下了四周昏暗的壁燈和床頭燈。奧什恩倚著抱枕坐在被窩裏，手裏捧著杯寡淡的水。
“辛佳，我現在嘴裏好苦。”奧什恩對辛佳撅著嘴，說：“我已經好久沒好好吃甜食了。”
辛佳聽見了奧什恩的話，為奧什恩鋪床鋪的手一頓，開始心疼奧什恩來。殿下本來是那麽愛吃甜食啊，他明明是要總吃的，可為什麽要限制殿下呢？
“殿下，小廚房裏有泡芙，我晚上做的，怕殿下想吃——我現在就端過來，悄悄地。”辛佳接過奧什恩手裏的水杯，擺在床頭的小桌子上：“只不過吃完要漱口，殿下。”
“好啊，辛佳！還是你了解我，還是你懂！”奧什恩高興得從被窩裏彈出來，穿上鞋子走到天鵝絨沙發上坐下。辛佳見奧什恩穿著睡衣就從被窩裏跑了出來，拿起床上的毛茸茸的毯子，披在了奧什恩肩上。
“殿下，我去小廚房了。”
“去吧去吧，辛佳。”
辛佳走出了奧什恩的臥室，輕輕關上了門。她知道奧什恩對甜食的熱愛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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